县城砖厂的烟土星空,“睡着”
掉进了,同样疲惫的沙河中。
堆堆砖垛,酷似小巨人站立。
黄灰砖身,出炉于扭曲红炉中,
高温,把煤矸砖锻造成特殊
顽石。排队买砖的卡车,呛喷着
黑烟,吃力拉走这些声如编钟的
扁石,去建造他们的庭院,婚房,
抑或羊圈。劳作的人群,并不
乐意发言。嘈杂的大机器,犹如
女工们集体驯服的坏脾气怪兽。
粗大的指节、混浊的眼球,默默
无语的一种强力工作态度和投入,
让女工们和砖厂,局部战争一样
结合。财富的天空,早已在地上
写下暴发户的财政。厂区现实里,
顽强出砖的生产线,即是生活的
最高真理,而码垛就是生活。
工作的折磨亦如享受,僵尸般的
传送带高精度旋转。谁被未来
幸福的箭射中,难以预测。粉碎
矸石的车间里,狼烟动地,穿着
蓝工装的女工们,汗流湿衣,
满面尘灰装卸、拉运着料石,
她们配合默契,尘雾蒸腾的壮硕
大灰丘,像野蛮翻滚的恐龙群,
毫不顾忌女工们,用银碗样的
小手,把它们恐怖、被磨碎的
头颅整理。车间,升起灰色渣坑
造就的墓穴情绪,其中女工,
忘却了这切削人的一切,并不
急于说出矸石砖里的劳苦;
她们被生活围剿的,失去了表白
意愿,甘心献出自己鲜美的肺;
她们并不打算从工作现场撤退,
她们卷入了每天异常艰难的战役,
用奔驰的命,驰援着自己、家人
和这个县城。她们没理由从这个
火热,肮脏的阵地逃走,相反,
渣土漫天的砖厂,是座让她们
怀魂逐梦的高地。手上,所戴的
防切割磨砂手套,切割出有限的
时空,她们每日穿插其间,
寻找着求生的自己。每块发烫的
新砖,都有她们热烈的求生青春,
她们还年轻,并未思考未来某天,
尘肺病,将把她们从生活的第一线
残忍撤换掉。而在巨大车间的浓密
烟尘清洗中,她们,正非洲雄狮般
面容严肃,内心咆哮着,工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