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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华莱士·史蒂文斯:诗五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4-11-18  

华莱士·史蒂文斯:诗五首

陈东飚 译



读者

整夜我都坐着阅读一本书,
坐着阅读仿佛在一本
页面黯然的书里。
那是秋天,坠落的星星
覆盖了月光里蛰伏的
枯萎的形体。
我阅读时没有灯在燃,
一个声音嘟哝着,“一切
都落回到寒冷,
哪怕是麝香般的麝香葡萄,
甜瓜,朱红色的梨
在无叶的花园里。”
黯然的页面无字印载
除了燃烧的星星的轨迹
在霜冻的天空。


莫扎特,1935年

诗人,在钢琴前就座吧。
弹奏当下,它的呼-呼-呼,
它的舒-舒-舒,它的哩呀啦,
它嫉妒的哄笑。

如果他们扔石头到屋顶上
在你练习和音急弹法的时候,
那是因为他们顺楼梯搬下
一具褴褛的尸体。
在钢琴前就座吧。

那件往昔的澄明纪念,
嬉戏曲;
那段未来的轻快梦境,
无云的协奏曲。
雪正在下。
把刺骨的和音敲响。

汝当为声,
不是你。汝当为,汝当为
愤怒的恐惧之声,
这围剿的痛楚之声。

汝当为那冬日的声响
如巨风咆哮,
悲怆由此被释放,
被解除,被赦免
在一场星耀的抚慰之中。

我们可以回到莫扎特。
他曾经年轻,而我们,我们正年老。
雪正在下
而街道充满了哭喊。
就座吧,汝。


罗曼司的再表达

夜晚对于夜晚的诵唱一无所知。
它是它所是如同我是我所是:
而在感知这一点时我最好地感知我自己

和你。唯有我们俩可以交流
彼此在对方之中得到彼此必须给予之物。
唯有我们俩是一体,不是你和夜晚,

也不是夜晚和我,而是你和我,唯独,
如此地唯独,如此深深地靠我们自己,
如此远远地超越偶然的孤寂,

以至夜晚仅仅是我们自我的背景,
彼此对其单独的自我都无上地真实,
在彼此向对方抛洒的苍白之光下。


单调之解剖

I
若我们来自地球,它便是一个地球
把我们孕育为所有由它生养
却始终比它更淫荡的事物的一部分。
我们的本性即她的本性。由此而来,
既然我们因天性而变老,地球也一样
变老。我们与母亲的死平行。
她行走一秋之丰饶更胜于风
为我们呼号,而寒冷也更胜于霜
在夏末刺痛于我们的心灵之中,
而我们重重天际的赤裸空间之上
她看见一重更加赤裸的不弯的天空。

II
身体裸袒着在太阳之下行走向前
而,出于温柔或悲伤,太阳
提供舒适,好让别的身体到来,
令我们的幻想和我们的器具成双,
并以多变的动作、触摸与声音
而易于令身体在欲望中垂涎
那更其精致的,更其残忍的和弦。
让它去吧。然而那宽阔与光明者
身体在其中行走并蒙受欺骗,
从那致命的,那更赤裸的天空中落下,
而这恰被心灵看见而悲伤莫名。


告别佛罗里达

I
走吧,巍峨的船,既然此刻,在岸上,
蛇已将它的皮留在地板上。
礁岛西沉沦在庞大的云团之下
而银和绿将海洋铺满。月亮
在桅杆的顶端,而往昔是一个死者。
她的心将再也不会对我说话。
我自由了。高悬于桅杆之上月亮
敞开澄澈之心,而波浪作出一支副歌
为了这:蛇已将它的皮蜕在了
地板上。走过去穿透黑暗吧。波浪越空而返。

II
她的心始终将我周身束缚。棕榈炽热
仿佛我活在化为灰烬的地上,仿佛
那些树叶,风在其中将它出自我寒冷啸鸣的
北方的喧响保留在一个墓气森森的南方,
她的松树与珊瑚与珊瑚藻海洋的南方,
她的家园,不是我的,在终古常新的礁岛群,
她的日子,她海一般的夜晚,召唤着
音乐,召唤来自礁石的低诉。
我在北方将如何满足啊,我航行的方向
为了确定地感觉也为了忘却那泛白的沙子……

III
我曾厌憎报天气的帆艇,水池从那里
显露出海底与满是摇摆的野草
的荒野。我曾厌憎鲜艳的盛放之花
缠绕在无影的小屋之上,锈与骨,
骨般的树和半是沙,半是太阳的叶。
要在此处伫立于黑暗中的甲板,要道出
告别,要获悉那片陆地已永逝
以及她将不会再跟随,以任何词语
或相貌,在思想中也永远不会,除了
我曾经爱过她……别了。走吧,巍峨的船。

IV
我的北方无叶,坐落于一片冬季的泥泞
既是人的也是云的,一片人群熙攘的泥泞。
人在移动着,如水移动,
这暗黑的水,将它切开的是阴沉的隆起
抵着你的两侧,随后是推挤与滑动,
黑暗粉碎,泛起满是泡沫的涡漩。
要再获自由,要回到狂暴的思想
亦即他们的思想,这些人,而那会将我
周身束缚,载送我,多雾的甲板,载送我
去到寒冷,走吧,巍峨的船,走吧,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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