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灌木在车窗外,举着一枚枚绿色硬币
乞求亮晶晶的啤酒瓶盖儿
和孩子们彩色的糖衣。乱数一气的风
逗弄着那辆猛踩了几脚油门后
终于窜出去的摩托车喷吐的尾烟。
这绝对是一股还没长大的风。
它笨拙地把那几团黑雾向上撩起
想将它们涂上鲑红色屋顶。
不明白怎么抬起手就漏没了,
又攀上电线杆,拨拉花喜鹊的尾翼。
而那座躲过一劫的房子,和破旧的小站台
正被傍晚的光柔和地浸洗。
十几个人,像走在默片中,正跨过
长满锈点的钢基筑起的两道长长的光轨。
直到被出站口陆续吞没,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们将走进野地,穿过废工厂
回到褐色瓦片盖着的小屋里。
单调的蝉鸣迎候着他们。
接站员,强挺着站直,重复每天的手势,
也没多看我们一眼,而是和白底黑字的站牌
一起被甩在了身后。圣浪。
神树和界山之间,慢吞吞的林区线上
一座小得不能更小的车站。
就是这样一座小站,在森林的深处。
一次次出现在我幻想的旅途。
此刻,它成为我抵达的真实所在,
我掌心的疼痛。
短短一分钟后,当列车加速
抛下它如一件行李,没有人留意
蒸汽消散的站台,另一个我留在那里。
他要到起伏的田野和高高的树林中
晃上两天,然后重新上路。
甚至可能就在那儿找座房子,好好住上两年,
再换一个地方。我追踪着他的行迹,
红松和胡桃楸的香味儿,
阳光在豆荚上啪啪的爆裂声。
他走在河边,看见那么多鱼激动坏了。
他坐在山坡上,看着此刻我正凝视的落日。
只不过世界在他那儿都趋静止,
在我这儿却快速流动。
小白,朗乡,美溪。暗下来的云山天边耸立。
一条河在左侧时隐时现
把长腿鹭鸟扔到远处。夜色的堤坝
挡住了越来越汹涌的山脊。
我坐在窗边,不断返回他,
又被甜蜜拉回来。闭上眼,又睁开。
一道长长的阴影,飞驰在它照亮的黑暗中。
带着小兴安岭广阔的寂静
和“咔嚓、咔嚓”的疲惫与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