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冰 译
冬日刺目的光亮中
海结成固体，在岸上，
在火堆边，汉斯
分辨着水和风的轰响，
在杂乱的音节和呼喊之间，
那呼喊如此蓝，轻，柔，
攀升着，没有意义，
不含泥土和篱笆，
他听着它沉入幽深的心。
附近的冰中就是沉船。
如此蓝，如此蓝……汉斯在火边倾听。
闪耀的星群是一只显现的脚。
有个茅屋在那儿。如此轻。
风闪光当它们歌唱。如此柔。
巨大的船，龙骨，冻结在海里。
一只脚的星群是通往
死之荒凉界限的信使。
不是冬眠地带的冷漠者，
而是午夜孤寂空间的勇者，
它们野性的脸回视汉斯的脸。
湿草毕毕剥剥，火熄灭，
寒冷如睡眠。这海就是他梦想的海。
醒是辽阔的，汉斯独自活在
蜜蜂嗡营的林地。光移动在船上。
人们定会黎明到岸上踱步，
定会惧怕太阳：怎样的惧怕
对那些天空的粗鲁天使，
鳍的摆动和冰的喘息，
就像在水中挣扎着说出
破碎记忆中的破碎语句。
太阳也许升起也许不升起，
如果升起，灰，红，黄，
混融在桔色的光圈里，
比此前更近，不再被意识，
更不再被特别带回意识，
因此才未被光所彻底毁灭，
或是一种非时空的运动，
超出感觉的性质，非形体的
燃烧——它是可能的，而不会
在野蛮的蓝中，加速终结的返家之兆。
它或许变成一个红白辐条的轮子
在变幻的条纹中以某种方式
聚向火焰的一点，用下面第二个轮子，
刚好升起，相随，穿越
翻滚的光，浪涛的峰脊，
向下，接近火堆的岸。
或许出于混沌，它来承受
污浊的烟熏火燎的亲人，
沉醉于可怜的权势，四处打电话，
用眼睛的栅栏抵毁天空的影像，
承受他们无能邪恶的思想能力：
微妙的行止透过触目的冰，
或将大角星熔化成铸块滴落，
或将黑夜从闪耀的消失中溢出，
黑暗的涡流在光的旋风中……
水的不断胀开的粗声，
风的宏大的词壳，以及
意识的透明颗粒——它们必会爬下船邦，
鱼贯而行，电光照明，
警觉底部潮位的升降。
（译注：这首诗的初始经验来自史蒂文斯到加拿大北部的远游，他伴着极地的灯译读海涅的诗：世界如此美天空如此蓝，/风如此轻，如此柔。他还引用了叶芝《茵尼斯弗利岛》一诗的意象：泥土篱笆茅屋，蜜蜂嗡营的林地等。但是他把这些离尘的幻象与沉船和世间的污杂并置，谁能说诗不是亡魂和诗人互相的倾听或附体？诗接通生境和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