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
也就一顿饭功夫
大雪清理了枝条上的雨
山上还活着的，都停下来
鹿群的剪影由黑变白
我吃完了面
出来看这个想要抹杀它自己的世界
唉，败给它才是天理
山涧潺潺
水底的石头埋着头
收拾收拾不再有余的心
剩点力气混个半饱
忽然觉得，雪下得真好啊
辗转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原地，把骨头洗干净
白旗是现成的，我降
邂逅
他竭力留下痕迹，那些水纹里渐渐模糊的脚印。
更疲惫的却是这海。呜咽声从不知名的远方而来，
被他拢在掌心，就像是旅人沉沉睡去，
把身子托付给陌生的床。再也，再也不要
醒来，就在这里，在这水凝结成砂石的夜晚，
曾经动荡的一切收紧它们自己，整个海洋结束在他
眼前。他收藏的钟表全都停在曾经的
某个时刻；他受伤的左腿再也不会有知觉；
他尝试过发疯，唾弃施舍的爱，因为那不够多；
他穿过树林，面对海，面对那场无可挽回的失败，
心中终于生出甜蜜——没有人孤单，我们
都睡在一起，手指纠缠，就连太阳都不再升起。
装置艺术
修剪花园里的蔷薇时
邻居们交换干枯的金桔
和军舰离港的消息
我当不成海军
还摔断了腿
从此懒得设想未来
火灾后变得漆黑的房子就在街道拐角
我等工人来铺设盘旋阶梯
我等粮食专家带来芥末吞下就能同鸟兽说话
我等隔壁广场的钟声宣告
又一天的失败像药渣泼溅在路面
我等自己渐渐瞎了眼却更暴跳如雷
午后
百叶窗在风里啪啪作响，木地板上的光斑
刚攀着脚踝，就着急滑下――练习曲匆忙结束，
打哈欠的孩子出现在水池前，洗一串紫红的葡萄。
那时候的水多暖和，薄天鹅绒里裹着看不见
更数不清的小手，它们不会抛下我，就像细软的枝叶
等待归巢的鸟。是的，我应该梦见一只鸟，
而不是陷在雪里的靴子――哪个更害人不安，
我已不愿再想。午后的太阳滑过水色碧空，太匆匆，
找不着了，来来往往的脚下，那颗滚落的、谁的葡萄。
回旋曲
在蒲宁的小说里读到费特的诗，“去看秋夜的篝火，
记得裹上披肩。”――也许并没有那么遥远，
五月将末，我这里，雷雨后常有人匆匆换回毛衣。
它们踩着同一个韵脚，“芝加哥”和“莫斯科”，
正因为陷入了第三种语言。世上总有地方寒冷异常，
人们却并不因此而挨得更紧，不像那些声音，
月光下的潮汐，身子里的血，隔着整个世界
――这悲伤的空洞――舔彼此的影子。
我不是蒲宁，更不是费特，害怕死亡，却哭不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