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会我坐在箩筐里,
父亲挑着,上王家塬,
过枫林,去石岗,凌晨的山岭,
湿漉似羊皮。我不知为什么
我也坐在箩筐里,另一边是妹和小弟。
我实在想不起,父亲年轻大汗淋漓的样子,
我实在想不起妹和小弟精灵无邪如萝卜。
拐了许多弯,爬过一些坡,茅草、露水、茶山,
我们绕过,或者它们拂扯着我们。
背后好像有母亲,想不起她年轻的样子。
不晓得他们要去哪里,不知他们要去哪里。
我们在山林里走着,没有人家,没有月亮,
浓重的露水偶尔会有一丝闪光,如同萤火。
要是让我现在挑我儿子我一定挑不起,如果,
哪一天也让我去山林里挑着儿子走一走,
我肯定挑不起。——背后也有妻子。我会
走过一片森林吗,然后是草地,梦境……
无处可歇,都是急行军。父亲挑着淡定而轻便,
走过一个冲又一个冲,我不能确定,他们一定是
为了什么。是逃避灾难还是仅仅一次朝觐……
也许纯粹就是一次游乐。就如今天的我们,
在这峡谷的崖上春天,穿过一片林海之后。
我们看着某处,我们的家族很多人的温暖,
难以想起当年在小径上移动的仙人一般的老道。
他避开父亲的箩筐,我在茶树叶中钻过的那一刻,
看见了他肮脏的衣袍以及使得我们紧张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