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那弃物在空阔的站前广场
阳光带着暖意,冰雪融化
他的头从一堆肮脏的布匹和棉絮中
伸出来,黢黑光滑
像一具瘫软的器物
躺放在方石块路面上
此刻,他的睡眠似乎比冰冷的石头
更沉重,杂沓喧嚣的车辆人流
反而显得麻痹
他是怎样从土地和牲口里
抽象出来的,或土地和牲口
是怎样从他之中流失掉的
当他的头插入可以啮食的垃圾
什么还会激起
一丝一毫的愤懑或温情
这抽象之物作为客体
真实,不容置疑
已经逼进了人的另一种本质
一次又一次,这暗礁
触入我的意识,麻木,猝不及防
又一弃物就堆放在人行道口
雪在下,作为中心(人在四周打转)
他吸引并拒斥他的同类
令他们震悚,并且做呕
就像一个感伤的人呆坐窗前
茫然,空洞,若有所思
他注视或不屑注视或根本没有注视
因为他眼里没有眼光
雪柔软地粘在他身上,毛发上
他是否在证明自已是一个活物,温血的
他手爪僵硬地张开(当然可以分辨出是人手
指间粘连着软肉)
向下抓挠,牵动宽大的袖口
他也许是太疲乏了,什么比没有目的的流徙
更荒漠。他应该睡上一觉
把上半身也堆放下去
雪闪耀着,在城市
以及连接城市的旷野以及比旷野还广漠的
人的意识上空,无声无息
这个雪夜,有多少生命的模糊锋刃
融入或没有融入
宇宙的空茫和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