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扬：起来，下去

泅渡 译



掠过我脸庞时我睁开眼睛
从主背面的岩石裂缝中
看到的，并非“他”①的裙边；

栖息在我左脸，一只黄蜂。
我一直闭着眼，绝对静止地
站在园子里，直到它离我而去，

不去思忖这个世纪怎样
结束，下个世纪如何开始
我知道没人见过上帝，只是

好奇为何我熬过大多数日子而安然无恙，
虽然我活在一个状况也许相反的时代，
而每一天我越来越多地失去父亲。

多年至今，没有父亲的帮助
我已得出了结论，以一己之力
认识到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并明白了一个人怎样将另一个注销。
我变成了一名注销学学者。
这儿，我站在父亲的玫瑰中间

看见扎心之物比慰藉之物多，
残酷的和温柔的绝不
言归于好，尽管一个攀援，一个低垂

花瓣挨花瓣，抵达谁也不拥有的
隐藏的地面。我看见被暴力
或劝说带走的那一个。

这玫瑰在尘世宣告重力的
王国。一只鸟儿把它抵消。
我的眼睑把鸟儿略去。任何事物

都可能删除我的眼睛：距离，时间，战争。
父亲说，“绝不要让你的双眼
脱离这世界，”②在他摇晃我以前。

整个晚上我等待那声敲击
那本会响起的信号，“警报解除，现在来吧”③；
它本来意味着逃离；但它从未到来。

“我不曾造就一个留给你的世界，”④
他说，然后，贫穷，他留给我的
只是这样一个世界，其中，总有

一家人在恐惧中等待
直到他们被分开，在这个世界里，也许，一个
男人起来，下去，沿着一条小径散步

停下来，俯身向玫瑰，玫瑰
他父亲把它们持举，赞美，不会有那样
一刻，感谢上帝，在每个人和
每朵花里目睹这世界注销掉自己。


①原文首字母大写。——译注
②③④双引号中内容原文为斜体。——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