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哈穆德·达尔维什：一个巴勒斯坦伤员的日记

泅渡 译



　　　　致Fadwa Tuqan*

我们无须被提醒：
迦密山*在我们里面
我们眼睫上是加利利的青草
不要说：若我们可以像河流一样奔向她。
不要说：
我们与故土骨肉相连。

六月之前我们不是稚嫩的鸽子
我们的爱还未在绷带中凋谢。
姊妹，这二十年
我们的工作不是去写诗
而是去战斗。

降落于你眼上的阴影
——一个神的鬼魅
他诞生在六月
在我们头颅缠上太阳——
他的颜色是牺牲
祈祷的气味。
何其娴熟他的杀戮，何其娴熟他的复活!

这夜从你眼中开始——
在我心中这是长夜的终结：
此时此地我们彼此相伴
走在回家的路上
从灾荒的年代起。

我们渐渐明白是什么使夜莺的歌声变成
一把在侵略者面前闪光的匕首。
我们渐渐明白是什么让坟墓的静寂变成
一场节庆——生命的果园。

你唱你的诗歌，我看见众多阳台
离开它们的墙，
城市广场延伸至山腰：
这不是我们听到的音乐。
这不是我们所见文字的颜色：
无数英雄在这空间。

这土地收纳了牺牲者的皮肉。
这土地应许了粮食和繁星。
敬拜它!
我们是它的盐和水
我们是它的伤口，却是一道战斗的伤口。

姊妹，我有泪水在喉
有火在眼：
我是自由的。
我再不会在皇帝门前抗议。
所有死者，所有死在审判之门前的死者
拥抱我，将我锻造成一件武器。

我倔强的伤口啊！
我的国家不是手提箱
我不是旅行者
我是爱者这土地是被爱者。

考古学家忙着分析石头，
在传说的碎石中寻觅他的眼睛
为了证明
我只是个在路上的盲目流浪者，
未携带文明字母表中的任何字母。
然而我在自己的时间里种下我的树。
我歌唱我的爱。

是时候让我用文字换来行动了，
是时候证明我对这土地和夜莺的爱了：
因为这时代武器吞没了吉他，
在镜中我已日渐衰老
自从我背后一棵树开始生长。


*Fadwa Tuqan（1917-2003），巴勒斯坦女诗人，被誉为“巴勒斯坦文学的圣母”，是阿拉伯自由诗的引领者之一。1967年家园被以色列占领后，她的诗歌多涉及流亡及抗争的主题。
*迦密山，Mount Carmel，原意为“丰产的田园，可耕的葡萄园”，阿拉伯人称之为“以利亚山”，它靠近地中海边，位于基顺河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