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队
我经常这样介绍他：
我父亲在村里教语文，
也教音乐，
他会口琴、笛子，和小提琴。
他天生一副好嗓子，
要不是他母亲反对，
早在十六岁那年，
就已进入市里的潮剧团。
他拥有一支乡村锣鼓队，
每年春节，他都会领着它
挨家挨户给村民拜年，
即使是他去世后的那个春节
也没有中断。我如此确信，
是因为在喜庆的游神队伍中，
我看见他带领他的锣鼓队，
敲锣打鼓归来。而我跟着那队伍。
一份产业
我，韦罗基奥，
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老师，决定放弃绘画。
但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列奥纳多身后，看他作画。
我看见颜料像流动的液体，
在列奥纳多的目光停留之处汇聚，凝固，
形成一个朝画者，朝观者身后
不断扩展与纵深的空间。
在那幅画里，在那个被天堂的廊柱支撑的空间里，
我衰朽的躯体竟伸出新鲜，稚嫩的末梢。
我一瞬间就找到了被青春点燃的身体，
找到无法褪去的时间构成的生命。
但那一刻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随着列奥纳多完成那幅画，
我不得不再次回到一个父亲的苍老。
这并非示弱，而是
时间已成为一份可以委托的产业。
所以我，韦罗基奥，
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老师，决定放弃绘画。
惊讶
我和他曾经很要好，
后来突然就不再联系，
但现在我们重新站在一起。
我们站立的地方，
是我们曾赤身裸体，
从上面跃入河中的一座桥墩。
我们就那样躺在平静的河面上，
像两捆新割的稻草，
随河水飘远。
现在我们回来了，
却被晒干，被点燃，
拖着灰黑的尾迹。
但这条河依然认出我，
也认出了他，
并且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只有我和他，惊讶地看着对方。
河水无休无止，
我们的看，也是无尽的看。
意外
在某个年龄上，
看海就是让大海澎湃，怀孕，
分娩出一个新我。
而这一刻来得很晚，
要等到我每天醒来，
发现大海就在身边，并感到意外。
就这样醒来，感受
海浪正把我推出甲板，
去完成一个高难度的跳水动作。
但最终没有意外，
没有奇迹，
除了我还活着。
潮汕话
揭阳人说揭阳话，
潮州人说潮州话，
汕头人说汕头话，
那让他们互相听懂的，是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