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鸟,借夏夜角落里的
风力,驮着我,裹在汗湿的
睡衣和困倦里御风而行。
这一次我们飞得够远,
还没来得及做其它的梦
就在扑面的浓雾里忽然清醒。
我侧着脸,挨着鸟颈绒毛,
试着回想它的样子,
透过无边雾气,俯瞰下界,
可记忆浑茫,一无所获,
下面也并非厚达千米的云层,
事实上,我们飞得没有想象的
那么高,但在狂风之上
在广阔而又宁静的深青色
玻璃里缓慢地滑行——
有个声音在我耳边提示:
“你要仔细去体会那奔涌的
北大西洋暖流,去体会海面的
滔天巨浪,还有这黑暗本身,
而不是去看。这是你从未
见过的水体,正在昏暝天地间
剧烈地颤抖、呼吸吐纳。”
那么我还能看到些什么呢?
“要是你能耐心地等到黎明时
你会看到散落海里的那群岛屿,
黑色的,常年被狂风摧残,
被海水割蚀出无法描述的样子,
只有最勇敢的人和小动物
能在那里生存,但你看不到多少
树木,只能看到崎岖的地势
那些锯齿状的深峡、海湾,
陡峭的崖壁,以及这尘世间
最为奇丽的风景……”
它叫什么?
“谢德兰海。”
于是我和那只鸟
就被凝固在玻璃深处,
像琥珀里的始新世纪昆虫。
很清楚,我们要等很久。
等电光火石的时空里
太阳重新照耀这梦中星球,
它会告诉我们:“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