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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一株桃树见端倪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0-24  

木朵:一株桃树见端倪




吴地桑叶绿,
吴蚕已三眠。
我家寄东鲁,
谁种龟阴田?
春事已不及,
江行复茫然。
南风吹归心,
飞堕酒楼前。
楼东一株桃,
枝叶拂青烟。
此树我所种,
别来向三年。
桃今与楼齐,
我行尚未旋。
娇女字平阳,
折花倚桃边。
折花不见我,
泪下如流泉。
小儿名伯禽,
与姊亦齐肩。
双行桃树下,
抚背复谁怜?
念此失次第,
肝肠日忧煎。
裂素写远意,
因之汶阳川。

  (李白《寄东鲁二稚子》)


  这首诗多亏一株桃树的协助,给当事人的遐想增添了历史的青烟:作为见证者,这株匿名的桃树担任时间界桩与情感载体,为一首诗的真挚情愫营造了可与一片森林媲美的荫翳。读者也注意到它是一片润滑剂,使叙事与伦理方面的老生常谈变得多情,也呈现出必要的虚实结合,不妨说,这株桃树绽放的抒情诗元素超出了一封思乡的家书应有的理智与感受所需的原料。一棵树貌似出现得不经意,却主宰着这首诗如何变得扣人心弦的关键一步。
  读者甚至认为,诗中所说的“楼前”,既有异地所见之物,又是家乡一朵荫凉的缔造者,也即,他完全可能从这里的一棵树遥想到另一棵树,就在实际所见的树前,他出神入化了,他利用修辞的滑道脱离了现实的困境。从酒楼到另一座楼阁,修辞所做的努力毫不起眼,但读者又不会嫌他逻辑上有何亏欠。但如果读者反诘:他为何不运用一棵松树来铭刻乡愁与人伦之情?兴许,就能观察到这棵树作为外来之物闯入诗句的计划性与策略性,简言之,恰恰是这棵树的调停,使得空洞的时间体现出可触及的实存,加上它在催发美感方面的出色传统,焉能置之不顾而走其他的险路?当然,读者也要意会到这株桃树从偶然性强化为必然性的那种愈来愈清晰的创作意图:它预示着一种可信赖的结构在一首可能产生的诗中发挥着魔力。
  接下来,桃树的历史信息又不断抛给他审美的尺度。他暂时不顾及这首诗被青烟拦腰截断,已身不由己地陷入了人与树的某种关联性中。这株桃树乃慈父所种,也就附带着父亲的音容,算是通灵之物,当女儿默默折下一根花枝时,那种可描摹的动人景象一下子就把父女之情推向了泪眼滂沱的高潮。但读者要小心,这幅折花哭泣的画面,并不是经常性现象,而是突发性事件,从作者对读者的提示来看,他也强调了这一景象与修辞的合拍才是首先考虑的,他并不考证家书中是否提到女儿确有折花掉泪的一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需要女儿动容一泣,否则对不住这株桃树所形成的暗潮涌动,而它们需要有一个可信的局面来倾泻、盛放、回荡。但小儿子一时还想不出有与泪下相当的表情,作者并不是舍不得让一个小男子汉泪眼轻弹,而是不提倡两次踏入同一片流泉,他要求读者注意到泪眼下方的肩膀、背脊,其中存在的喜讯与落寞共同构成作者从遐想中抽身而退、肝肠寸断的前提。
  尽管他意识到“失次第”的可能性来自他虚拟的姐弟俩的楚楚动人,仿佛他的情感因太过私密,且又将这种私密的幽情阐发于诗句之中,但是,读者现在既不会赞叹他的胆识,也不会察觉到这首诗语无伦次,我们感觉到一株桃树成为各种漩涡的中心,把一切普遍的、个别的情感团聚在左右,即使读者对于诗的章法还有挑剔,但看在这株桃树的情面上,一切的微词都显得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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