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画家
我曾见过一个北方的画家
他有苦痛而木然的梦游者的背影
每天重复着别人的旅程
为此我曾领他去到一个郊外写生
那里尚存几条不知去向的道路
不神秘也不并显得荒芜
表情安详的人群
时常在茫然的月光下行走
我曾去过的郊外 是一个北方的画家
如今安身立命的地方
和扬言要在未来某个时刻老死的地方
好地方呵 一个没有公交站牌的地方
没有人会赶到这里等待什么
(空空如也 等也是傻等)
前边的城市和后边的村庄
全都远在天边 一块很大的空地上
竖立着一根不明用途的大木桩
仿佛梦里所见
仿佛我来不及看清面容的另一个行者
在另外一条道路上
他凌乱而邋遢的背影越来越渺茫
但除我而外
没有人会在此刻喊来北方的画家
请他来画出一个人在消逝的过程中
那种比蚂蚁更空虚的小
北方的画家呵 这郊外的大好时光
你不能袖手旁观白白度过
我请你来画出对黑暗和空旷的印象
还要画出大木桩在天籁中的影子
以及不远处 被阴影遮住的半边的
一张马脸
北方是一棵树
在一棵树(或者一片叶子)
犹如一声久别重逢的鸟鸣
不经意地出现但又消失不见
从而显得又遥远又渺茫的地方
在天和地的尽头
北方是一棵地平线上的树
一棵连简易凉棚
也搭不好的树
在更远处 在望得见也望不见之间
连天的沙丘仿佛孕妇般隆起
天光和云影映照着的还有
旷达、罕见而不易的植物
迅疾游移的影子、风、晰蝎
但你的嘴巴里和舌头上的北方
依然是一棵干巴巴的树 凉爽
在想象里复活也是短暂的
水已经不习惯于屈居水井
而是一律隐居于事物的深处
在北方 一棵望尘莫及的树
也隐居在远方 在行者飘忽的踪影之中
一棵树的北方你可以望呀望
但若要打听它的下落实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