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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克·沃尔科特:诗二首
阿九 译 海葡萄[1] 那张因厌倦了岛屿 而依向阳光的帆[2] 是一艘加勒比海上击水的纵帆船 在返航的途中,也许是奥德修 在爱琴海上踏上归途; 那是一个父亲和丈夫的 渴望,挂在一串酸葡萄下,正如 那个奸夫能在海鸥的每一声叫喊中 听见瑙西卡的名字。 这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迷恋与责任[3] 之间的那场古老的战争 将永无尽头,而且一直如此, 无论对海上的漂泊者,还是此刻已在岸上 吊着拖鞋回家的人,从特洛伊 叹别它最后的战火, 到瞎眼的巨人将巨石投入浪谷,[4] 直到自那狂涛中,伟大的六音步诗行 拍岸到达了终点。 经卷抚慰人心。可惜远远不够。 [1] 在1976年发表于《美国诗刊》(The American Poetry Review)时,这首诗的标题是“酸葡萄”,编入1984年的《沃尔科特诗选》时才改为现在的题目。全文有不少修改。 [2] “依向阳光”(leans on light)在1976年初稿里写作“驶在无云的光下”(sails in cloudless light)。 [3] “迷恋”(obsession)在初稿里作“激情”(passion)。 [4] 这里的巨人指奥德修在库克罗普斯遇到的独眼巨人,海神之子波吕菲摩斯(Polyphemus)。他被狡猾的奥德赛刺瞎眼睛后,朝他逃逸的方向扔下了一块巨石,掀起波涛。这暗示了旅程的艰险。 欧罗巴 满月如此强劲,我分明能够看见 椰子树投在平房上的彼此簇拥的影子; 那些白色的墙壁正因失眠而愠怒。 星星们一滴一滴地漏在 海杏树的铁甲片上,坏笑的云彩[1] 皱成一团,像是明媚的床单。 浪花那永不满足的淫荡的呻吟 穿墙过来,而我感到我的心 也在月光下一片空白,涂改着 白昼设计的毫不含混的图案, 将树影改编成浪沫中弯曲的少女的身体; 再近一点,却是一座黑色的山丘, 带着温存的呼哧声,在靠近[2] 正向酥胸上泼洒银波的赤裸少女。 假如贞洁的月亮没有迅速拉上黑云的帘子 让双方的影子交合在一起, 他们恐怕还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她与那华丽的闪光调情,是的,可一旦 你臣服于人性的淫乱,你就能 透过月光看清他们究竟是什么, 那是扮成配种的公牛或是发情的天鹅的诸神—— 就像是极尽煽情的农夫的手抄本。 有谁看见过她白皙的双臂勾着他的犄角, 她的大腿在他们大幅起落的驰骋中死死地夹住,[3] 谁又看见过,伴随着尽情释放的咝咝的白沫, 她白嫩的肉体聚起一个星座,发出白磷般的微光, 正如咸腻的黑暗里,野兽和美女一起来了?[4] 和从前一样,那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泡沫在楔入天际的熹微, 再穿透精细的,镶着银钉的甲胄, 像他黯淡的毛皮上仍在颤栗的水滴, 那隆起和犄角也都消解并潜隐于群星之中。 [1] 海杏树,原文作 sea almond (Terminalia catappa),一种生长在热带和亚热带海边的阔叶乔木,叶子呈椭圆状,厚实如小甲片。 [2] 呼哧声,原文作snorting。注意不是snoring (鼾声),而是牛马大牲畜呼吸时鼻子里发出的轻微呼哧声;发情中的牲口尤其明显。 [3] 原文是their deep-plunging ride,这个their表明ride这个动作是两个人的事。前面的deep-plunging ride是典型的隐喻,第一层意思是欧罗巴神话里欧罗巴被宙斯幻化成的公牛劫持,下海狂奔,第二层意思则是男女以骑跨姿势深深的交合。此前读过傅浩先生的译作,此处他译作“他们深潜的驰骋”,其中“驰骋”二字完美得无可挑剔,也让我在翻译时无法绕过。不过,因为二人并未深潜入海,而是在海面上狂奔,所以我姑且译作“大幅起落的驰骋”,同样保留了所有的双关。 [4] 来了,原文作come,指性高潮。傅译作“丢了”,正是中国传统情色文学里的习惯用法,在当代汉语里却很少使用。用“来了”更加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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