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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状似孤胆一枚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1-03  

木朵:状似孤胆一枚




春山无伴独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
涧道余寒历冰雪,石门斜日到林丘。
不贪夜识金银气,远害朝看麋鹿游。
乘兴杳然迷出处,对君疑是泛虚舟。

  (杜甫《题张氏隐居二首》)


  诗中视角(假定诗总是密切关注有意无意的看)是如何产生的?与人称代词必然有关吗?一直以来,我都强调拿稳立足点的意义,并屡次考察视角变化的方法,以追踪一种不易发觉的立场。这种“视角主义”的主张表明了一种立场:诗应予表明立场。细分开来,既有诗人在诗中的位置,又有替他人做主的观感:诗应妥善处理谁在看、从哪儿看、看什么等一系列问题。为了强调诗中所涉及的某人看到了什么,诗人会敛起自己霸道的视线,任由此人留连。古诗的博大精深之处就包括在多数场合下弃用人称代词的作法,却丝毫不影响观看与被观看之态势的呈现。尽管有时分不清这是诗人自况,还是借题发挥,或是神灵附体,但读者总是受到多方面的热烈接待。
  关于人称代词,我、你、他,似是现代习性的要求,空间三维的兑现,对于杜甫这位先贤,其实不是什么诡秘,他当然深知如何便宜行事。他保持对事物、谓词、倒装句法、成分的尊重,而隐去了人的蛮横气息。在他那里,事物是敞开的,属性多样,从不像如今这般狭窄、单一、空瘪,如果不反复提起变化多端的人情,诗就陷入僵局,万象凋零,无见新意,当代诗人是通过人性的倡导来补足物理的匮乏。
  当我去寻找诗人留在诗中的脚迹时,会不由自主地认为诗句在递进、转承过程中完成了对历时的事实的依序排列,其中必有一种强烈的方向感,将访友探幽的进程一一道出,遵照着由远及近的规则。诗的第一句若不反复揣摩,就容易忽略它有意留出的活路。“春山”一言,说尽缠绵,山山依靠,对每一座山来说,本不言寂寞,何况山中树木、溪流、鸟雀均可奉献解闷良方,然而,它是时间雕饰的山群,春山之后,乃夏,再秋,复冬:经过时光的剖析,山群无限起伏,也仅仅状似孤胆一枚。
  此刻,诗人的笔墨在追忆抵足山边的前景,诗于是从山边诗人的立场出发,但很快就身在此山中。“春山”的统摄之后,诗开始授意山的各个脏器(这也可见杜诗的一种主要作法:最初,花枝是一个团体,从花团锦簇兴起,尔后,花朵绽放,化整为零,依次描绘):接连三句都是山中之物的描绘,亦可谓行踪的若隐若现。但也得小心诗人的布置,“余寒”则是对“春山”的慰问,也正是出于这一时间焊接的要求,“涧道”不似随手拈来之物,不过“余寒”的载体确实可以另觅。“斜日”透露的无非是“到”,告诉读者诗人乘着斜晖已经抵达目的地。看起来无关大局,考量时才发觉其中盈余。之后,夜、朝之分道出少数真谛,会面情景也被浓缩成一个“看”,其中真意,已经具备充足的说服力。既可以当成对隐士的讴歌,也可以作为促膝长谈后的共识,或是隔岸观火者内心骚乱的平息。乘舟的分置,算是诗中造出的临时的深渊,半信半疑,亦真亦幻。如果此诗果真题写在墙上,第三人看到,也不难听见其中扑面而来的劝诫:永生之中,存在两个世界,由此及彼的石阶难以寻觅,而派遣去修好的使节常常陷入迷途,如此,只好代之以灵魂出窍,这样的临时措施,来达成片刻的欢愉。
  另一首题诗似乎先完成,算是应酬的反应,也是韵脚的出场。关于“归醉”的设想,在其它诗篇中多有更精彩之造,此处则是因循守旧,没必要在芳草之中想像一株干劲十足的银杏树。此诗在壁,想必过于单调,胸中块垒未浇灌、个人风格无建树,作罢,不休,心也不甘,于是,追根溯源,把来由归宿一概网罗。当然,反过来猜测,也不无道理:兴许此诗落后,算是对另一首已经示人的诗的松劲,缓解那局势,作为礼物赠送时的小型搭配。

之子时相见,邀人晚兴留。
霁潭鳣发发,春草鹿呦呦。
杜酒偏劳劝,张梨不外求。
前村山路险,归醉每无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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