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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史蒂文斯:诗五首
马永波 译 不是有关事物的思想而是事物本身 冬天刚刚结束, 三月,一种细瘦的呼喊便从外面传来 仿佛他心中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听到了, 一只鸟在呼喊,在黎明或黎明之前, 在早春三月的风中。 太阳六点钟升起, 不再是雪地上破旧的羽饰…… 它应该始终在外面。 它不是来自睡眠褪色的纸浆 那漫无边际的口技…… 太阳来自外面。 那细瘦的呼喊——是一个唱诗班歌手 它的声音领先于合唱。 那是巨大的太阳的一部分, 被一圈圈的合唱队环绕, 依然很遥远。仿佛 一种新的有关真实的知识。 布兰奇·麦卡锡 注视这可怕的天空之镜 而不是僵死的玻璃,它只能 反映出外表——弯曲的胳膊, 倾斜的肩膀和搜寻的眼睛。 注视这可怕的天空之镜。 哦,向着无形弯曲;向着 下降的夜的象征倾斜;且搜寻 从旁经过的启示的眩光! 注视这可怕的天空之镜。 看缺席的月亮怎样等待 在你黑暗自我的林间,群星之翼又怎样, 从无法想象的隐蔽处,向上,飞升。 茶 当公园里大象的耳朵 在霜中皱缩, 小路上的树叶 老鼠一般奔跑, 你的灯光跌落在 闪耀的枕上, 海中的阴影和天空的阴影, 像爪哇的伞。 星期天早晨 I 女式睡衣的心满意足,迟到的咖啡 和橘子,在洒满阳光的椅子上, 以及一只凤头鹦鹉绿色的自由 在小毯子上混合起来,驱散 古老牺牲的神圣寂静。 她的梦很轻,她感觉到黑暗 那古老灾难的侵袭, 如同一种宁静在水光中变暗。 刺鼻的橘子和明亮的绿色翅膀 似乎来自某个死者的行列, 蜿蜒穿过广阔的水域,无声无息。 白昼是广阔的水域,无声无息, 静候她梦幻的脚步经过 越过重洋,走向寂静的巴勒斯坦, 那血和坟墓主宰的领地。 II 为什么她应该慷慨地对待死者? 何为神圣,如果它只能 在寂静的阴影和睡梦中降临? 难道她就不能在舒适的阳光中, 在辛辣的水果和明亮的绿色翅膀, 在香膏或者大地的美里面,发现 像天堂的思想一样值得珍惜的东西? 神性一定居于她自身内部: 对雨的激情,落雪中的心绪; 孤独时的悲伤,或者树林开花时 抑制不住的欢欣;秋夜 潮湿的路上一阵阵迸发的情感; 回忆夏天的树干和冬天的枝桠时, 所有的欢乐和所有的痛苦, 这些注定是她灵魂的尺度。 III 朱庇特在云端有过他非人的诞生。 没有母亲哺育他,没有甜蜜的土地 给他神奇的心灵赋予高雅的仪态 他在我们中间移动,像一个嘟嘟囔囔的王, 壮丽威严,在他红色的雌鹿中间移动, 直到我们的血,与天堂纯真地 交融,给欲望带来这样的回报 正是那些雌鹿,在一颗星星中领悟到它。 我们的血会失效吗?它会变成 天堂之血吗?大地将会显现为 我们要了解的天堂的全部吗? 那时的天空将比现在友好, 劳作的一部分和痛苦的一部分, 在光荣中将仅次于持久的爱, 而不是这分割的冷漠的蓝色。 IV 她说,“苏醒的鸟儿使我心满意足, 在开始飞行前,它们用甜蜜的提问 检验朦胧田野的真实性; 但是当鸟儿消失,连同它们温暖的田野 不再回来,那时,何处才是乐园?” 没有任何地方让预言栖息徘徊, 也没有来自坟墓的古老的吐火女怪, 既没有金色的地府,也没有 悠扬的小岛,让鬼魂们在那里安家, 没有幻影的南方,没有如云的棕榈 远在天堂的山上,像四月的绿 长久地忍受着;或是将要忍受 如同她对苏醒的鸟儿的回忆, 或是她对六月与黄昏的渴望, 被燕子翅膀的圆满所倾斜。 V 她说,“可是在这满足中 我依然感到需要某种不朽的极乐。” 死亡是美的母亲;唯独从她那里, 才会让我们的梦想和欲望 获得圆满。她将注定消失的叶子 抛撒在我们所有的道路上, 病态的悲哀所选择的路径, 胜利鸣响它黄铜乐句的路径 或是在温柔中微微低语的爱, 她促使柳树在阳光中颤抖 为那些惯于坐着的少女们, 她们凝视着屈服于脚边的青草。 她促使少年们将新鲜的梨和李子 堆在无人理会的盘中。少女们将会品尝 将会充满激情地迷失在丢弃的树叶中。 VI 乐园中不存在死亡的变化吗? 成熟的果实永不掉落?树枝 始终沉甸甸地悬垂在那完美的天空, 没有改变,但又如此类似于我们悲惨的大地, 有着与我们类似的河流,寻找着 它们永远找不到的海洋,同样后退的岸 永远不会被无法言说的剧痛所触及? 为什么把梨树安排在那些河岸上 或是用李子的芳香给海滨增加情趣? 唉,它们将在那里披上我们的色彩, 我们在下午编织而成的丝绸, 并拨动我们索然无味的诗琴! 死亡是美的母亲,神秘的母亲, 在她燃烧的胸怀里我们图谋 使我们尘世的母亲们等待,无眠。 VII 柔顺而喧闹,男人们围成一圈 将在一个夏日清晨的狂欢中 颂赞他们对太阳狂热的忠诚, 不是把它当作神,而是可能的神, 赤裸在他们中间,像一个野性的起源。 他们的圣歌将是一曲乐园的圣歌, 来自他们的血液,复归于天空; 在这圣歌中,一声接一声,将出现 他们主人所喜悦的多风的湖, 像六翼天使的树木,和回声荡漾的群山, 那歌声将在他们中间长久回响。 他们将掌握天国般的友谊 属于必死的人类和夏日的清晨。 而他们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 将由他们脚上的露水来显明。 VIII 她听见,在那无声无息的水上, 一个声音在叫喊,“巴勒斯坦的坟墓 不是鬼魂游荡的门廊。 它是耶稣的坟墓,他就躺卧其中。” 我们生活在太阳的一场古老混乱中, 或是昼与夜的古老依存, 或是岛屿的孤独,没有保障,自由, 属于那广阔的水域,无从逃避。 鹿群在我们的山上行走,而鹌鹑 在我们周围发出它们本能的呼哨; 甜蜜的浆果在荒野里成熟; 还有,在天空的隔绝中, 在傍晚,成群的鸽子偶然形成 暧昧的起伏,当它们 展开翅膀,沉入黑暗。 彼得·昆士弹琴 I 正如我的手指在这些琴键上 创造出音乐,同样的声音 也在我的心灵中创造出音乐。 那么,音乐便是感觉,不是声音; 所以,这便是我的感觉, 在这个房间里,渴望着你, 想着你有蓝色阴影的丝绸, 这便是音乐。就像苏珊娜 在长者们身上唤醒的紧张。 在一个绿色的傍晚,晴朗而温暖, 她在自己安静的花园沐浴, 眼睛发红的长者们在窥视,感觉 他们生命的低音部悸动起 有魔力的和弦,而他们稀薄的血液 搏动着赞美的拨奏曲。 II 绿色的水,清澈而温暖, 苏珊娜躺在水中。 她搜寻 泉水的触摸, 发现 隐匿的想象。 她叹息, 为了众多旋律。 她站在岸上 站在虚掷的情感的 阴凉中。 她感受着,树叶中间, 露水 那古老的奉献。 她走在草上, 还在颤抖。 风像她的侍女, 以羞怯的脚步, 为她取来还在颤抖的 编织的丝巾。 她手上的一丝呼吸 使夜晚缄默。 她转过身—— 一只铙钹撞响, 还有号角齐鸣。 III 不久,随着一阵铃鼓般的喧闹, 来了她的拜占庭随从。 他们奇怪苏珊娜为何 向着她身旁的长者们哭泣; 而当他们窃窃私语,副歌 就像一棵被雨扫过的柳树。 马上,他们的灯焰腾起 显露出苏珊娜和她的羞耻。 随后,痴痴假笑的拜占庭人 逃散,随着一阵铃鼓般的喧闹。 IV 美在心灵中转瞬即逝—— 那是对一道入口的断续的探察; 但在肉身中它是永恒的。 肉身死去;肉身的美存活。 于是黄昏死去,在它们的绿色中, 一个波浪,不间断地流淌。 于是花园死去,它们温柔的呼吸 使冬天的斗篷散发芳香,忏悔着结束。 于是少女们死去,为了 一个少女合唱队玫瑰色的庆典。 苏珊娜的音乐触动了那些 白发长者淫猥的心弦;但她逃脱了, 只留下死神嘲弄的刮擦声。 如今,在不朽中,在清脆的 六弦琴上奏响她的记忆, 弹奏出一场永恒的圣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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