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涓 译
依婉·伯兰,生于1944年九月,爱尔兰诗人,作家,现为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
伯兰的父亲是职业外交官,母亲是一名后期表现主义画家。伯兰出生于都柏林,六岁时与家人随同任爱尔兰大使的父亲迁居伦敦。十四岁回到都柏林接受中学教育。后考入都柏林三一学院学习英语文学,并开始发表诗歌,在诗中寻求对爱尔兰身份和传统的认同。1969年,她与一位小说家结婚,他们有两个女儿。妻子与母亲的角色和身份影响了她的写作,她的诗既以日常生活为中心,又能同时将政治、历史和神话的主题作为背景框架。
她曾任教于都柏林三一学院,1996年成为斯坦福大学终身教授。她的作品包括诗集《夜餐》、《历史之外:1980至1990年诗选》、《暴力的时刻》、《失落的土地》,文集《两张地图的旅行:成为女诗人》,翻译诗集《每一场战争之后》等。
她获得过南南诗歌基金奖、美国爱尔兰文学基金奖。1994年的诗集《暴力的时刻》被提名T.S.艾略特奖。1982年的《夜餐》则奠定了她作为一个书写日常生活和女性困境的诗人的声誉。从那时起,她逐渐被视为爱尔兰最好的、最有代表性的女诗人。
传说
(给依婉·弗朗西斯)
炉火边的反复尝试,
无数黄昏。传说没有眼泪。
相反,它们更新这世界,
使山脊变蓝
河流清澈而英雄无畏——
而结局永远待定
以便下一个讲述者重新
开始讲述,孩童惊讶聆听。
我们的孩子就是传说。
你属于我。继承我的姓氏。
我的华发曾一如你的青丝。
而尘世
的痛苦减弱
因你将继续讲述这传说。
制图学的局限
我想证明的是,
局限不仅基于这样的事实:
这片森林的投影并不能显示
凤仙花的芳香,柏树的阴郁。
当我们初堕爱河,曾驱车
到达康诺特省边界[1]
进入一片森林。
看脚下你说:这是一条饥荒之路。[2]
我俯视那常青藤和狗根草
抹着粗灰泥的石头散落其间
你告诉我灾难的第二个冬天,
1847年,当庄稼再度歉收,
救济委员会给了饥饿的爱尔兰人
修这些道路的机会,
他们死在这些路上。道路中(终)止于
他们的死亡。当我取下
这座岛屿的地图,我决不能说
这是球体在平面上的
精湛,恰当的透视图,也无法
称之为将曲面变平面的巧妙画图,
我只能一次次告诫自己
那为森林发声为饥饿号哭
延伸向美丽的松柏丛中
却终未找到出路的道路
不会出现于此处。
[1]康诺特省:爱尔兰在英国统治时期四个历史省份之一,位于爱尔兰岛西部。
[2]爱尔兰大饥荒:俗称马铃薯饥荒,是一场发生于1845至1852年间的饥荒。在这七年时间里,英国统治下的爱尔兰人口锐减了将近四分之一。马铃薯是19世纪爱尔兰人赖以维持生计的唯一农作物,而作为地主的英国人只关心谷物和牲畜的出口。自然灾害及政治压迫迫使人们揭竿而起,但最终失败。一百余万爱尔兰人死于饥荒的惨剧激起了爱尔兰人的民族意识,爱尔兰自由国家于1922年建立。
我们如何在旧土地上造新艺术
一场著名的战斗发生在这个山谷。
你从不理解这自然之诗。
直到现在。此刻——如果这些陈述
显得孤立,不搭界,跟随这
静默直到它的边缘然后你将听见
历史的呼吸:蕨草的脆响
或一只田鸫或画眉笔直向上又掉转
方向,这些都写在它的诗句上。
另一些历史则保持沉默:河流在那边
汇入入海口。战争在这边决出胜负。
两个国王做好了一决雌雄的准备。
然后胜者为王败者和传统同灭亡。
现在是潮湿的暮晚,古老的伤口
等着语言,等着一个不同的真相。
当你看见垂柳的丝绦
和那逐渐开阔的河岸开始
变暗,愈来愈暗,这时
你将懂得这自然之诗
不是行动也非行动的结束:而是
那绿树掩映的大门上,
和我们脚下的拦牛栅栏上,
和方向盘上的铁锈:是劫后
余生,是一层覆盖物以它自身的
谦卑方式,表达和平的艺术。
我写下“距离”这个词,它充满
梧桐树,一整个夏天的花粉
我写下“山谷”,还有稻草,金属
鲜血,誓言,盔甲未写出。
沉默缓慢地扩展从这些词语
延伸至半明,半暗的
冬青树,那覆盖它们的阴影降落
在黄岛南岸狭窄的渡口上。
当暮光显示这美妙的侵蚀如何
趋于完美:我们眼之所见
正是诗之言说:
夜晚来临——牛,牛的阴影——
和荆豆丛,天气的一点儿变化
将改变它们全体:我们所见的
是这
土地和土地承受的磨难
在自由和平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