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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默斯·希尼:诗三首
黄灿然 译 非法分子 凯利家养着一头无牌公牛,远离 道路:你要冒被罚款的危险,但必须付 正常费用,如果母牛去那里配种。 有一次我用拴绳牵着一头慌张的荷兰牛 沿着一条落满乱蓬蓬杨花的赤杨小道 来到关着那头公牛的牛棚。 我把滑腻的银币给了老凯利,尽管我猜不透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嘟哝着说了句草率的“过去。 爬到栅门上”。于是从居高临下的位置 我观看那场做生意似的受孕。 门闩打开了,向后朝墙面撞去。 那头非法公牛摸索着从厩里出来, 不慌不忙,如同一匹老蒸汽机在转轨。 他兜圈,喷息,嗅着。没有兴奋的喘气, 仅仅是一个老练商人的从容不迫; 接着突然拙笨地跃起,然后 关节突出的前腿跨上她的胁腹, 把生命全都撞了进去,冷漠如坦克, 落地如一个载沙拖斗倾倒。 “行了。”凯利说,用幼梣棍 敲敲她的后臀。“如果不行,再带她回来。” 我走在她前面,绳子现在松了, 凯利则大声地又赶又捅他的非法分子; 公牛又闲着,回到黑暗中,继续吃草。 *标题乃沿用傅浩先生的译法。盖茅屋顶的人 预约了几星期,有一天早上他突然 出现了,自行车上挂着 一把轻梯和一袋刀子。 他看了看旧索具,戳了戳屋檐, 打开并搬弄一束束绑紧的麦秆。 接着,成捆的棍子:掂了掂榛木 和柳木的重量,扭一扭,看会不会折断。 似乎整个早上他都是在做准备: 然后架好梯子,摆出磨利的刀子, 剪麦秆,削尖木棍两端, 把木棍对弯成白尖头的U形钉, 一把又一把,用来钉牢他的世界。 连续几天蹲在椽顶的草皮上方, 他刮平、剃齐粗头,把麦秆束缝在一起 形成一个倾斜的蜂巢,一片发茬地, 然后让他们瞠目结舌,看他的神技。 女水神* 他斩除荆棘,铲起灰淤泥, 使我在自己的排水渠里有了通行权, 而我迅速奔向他,脱去我的铁锈色。 他停下来,看见我终于一丝不挂, 清澈地奔跑,显得漫不经心。 接着他从我身边走过。我荡漾我翻滚 每当我遇到河边纵横的阴沟 直到他一铲掘进我胁腹深处 把我拉向他。我感激地吞没 他挖的沟,为了获得爱,驱散我自己 到他的根茎深处,爬上他黄铜色的纹理── 但在他知道了我的欢迎之后,就只有我 能够给予他微妙的上涨和倒影。 他如此全面地探索我,我四肢都失去了 寒冷的自由。有了人性,对他充满温暖。 *是这个词的声音的黑暗水池首先吸引了我:如果我们的听觉想象力足以被调校去锤测一个元音,去把最原始和文明的联系联合起来,“undine(女水神)”这个词本身就可能足以催生一首诗。Unda,波浪;undine,水女人──连续不断念undine,其节奏本身就会产生汐与潮,水与女人,浪与涛,圆满与虚脱。虽然它是一个古老的双义词,但有一次我偶然在词典里发现它有一个更准确的定义。一个undine是水仙女,她必须嫁给一个男人并为他生一个孩子之后,才能变成人。有了这个定义,undine这喉咙中的肿块,或者说,这耳中的砰砰声,立即变成一个思想,一个力场,并唤引其他形象。其中一个形象是一个孤立的记忆,没有来龙去脉,显然是一个非常早的记忆,在那记忆中我看到一个男人在清理两块田地之间的排水渠里暗褐色的海绵状生长物,我尤其是把注意力集中于观察一铲铲的淤泥被挖走之后,水立即在被清理之处涌出的情景,水开始自由奔跑,自己把身上可溶解的泥土冲洗掉并形成自己的小渠道和水流的情景。这个形象汇入一种对这个神话的更有意识的解读,也即它是一个关于性接触带来的解放和人性化效果的神话。Undine是一个寒冷的女孩,她通过肉体之爱的经验而获得词典所称的灵魂…… 我曾经说过,这是一个关于农业的神话,关于水被驯化和人性化,也即水流变成灌溉的运河,水变成与种子发生作用的神话。但也许这只是众多解释之一。(希尼《使感觉进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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