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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斯:替父亲写的一首诗
 很想——替父亲写一首诗,从父亲的角度, 他每天坐在十甘庵的小凳子上,八十多岁, 没有朋友也不会走路。脑子里想些什么呢? 以此为中心,周边都是他熟悉的山、树木, 数公里内的田和土,怕是都种过的;脑子里 会想这里山麓和溪渠的名字吗?附近村子里 同他有过关联的人……情仇也罢,欢爱也好; 那些过去发生的事,如何评价呢?此生 不多了。是早就不想活了还是想再活一遍? 有遗憾吗?有未完成的事吗?作为一个 未有巨大快乐的人,未达光明之旅的人, 他砌的石塍,他挖的水塘,他开垦的地, 他会想到童年的事吗?他的母亲,他的祖母; 那棵被他砍掉我从未见的树,它枝繁的样子, 它们掩盖在记忆的烟尘里,就像给大蒜播土。 他是个猎手,会想起猎物留给他的眼神吗? 他痛苦过许多次,想起过反抗吗?那点燃 又熄灭的反抗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很有责任, 自小照顾姐弟,牺牲一切而无结果,奋斗, 什么都做过而无荣誉。这些稻禾、南瓜花, 后代无数辈了它们还这么开,那曾忠于他的 狗、牛、鸡的后代,它们还是这么和善—— 这些恼人的马鞭草、青荆,还是长到屋边来, 这些蚂蚁、黄蜂,还想钻墙缝;没兴趣玩了。 仍是这几间老屋,泥土,要走的真走了, 想来的不多;还有一直欺负他们的山鬼, 嗷嗷待哺的山鬼,从年轻时就折磨他的山鬼 仍然没有老。愤怒又回来,他们和好了吗? 父亲每天就这么几十步,从老屋到新屋, 清癯的头上发儿稀少,肉皮松弛,眼神昏聩 又迷离什么也未想起,失控的口水自任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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