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书
照相的时候，
有人没来，
老师说先空一个位置，
等下把他P上去。
后来，照片里
没有一个人落下，
但没来的那个人
永远没有来。
再一次照相时，
老师说，大家靠近一点，
不要留下空位。
于是照片上，我们从
原来的四行变成三行，
像一份关于快乐
与悲伤的说明书，
删除了一些字句。
廊柱
散步经过一片小区，
黑暗中我看到一个女人
正在对一根廊柱说话。
她的双手激动地比划着，
明显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只是从我的方位，暂时看不到。
于是我绕到廊柱前面
印证我的猜想，
但那里除了她，再无其他人。
她的确是对廊柱在说话，
她话语的洪流，
只对空气形成冲击。
我经过了她，离她远去。
回头望时，还是觉得她对着一个人。
廊柱成了那个人。
永远的停留
为了写出《希腊古瓮颂》，
济慈一次次来到大英博物馆，
观看正在展出的古希腊浮雕
和各种精美的花瓶。
这时，那首诗中的古瓮
在他头脑里还是一片混沌，
他需要通过观看这些古希腊文物
来对古瓮进行不断的赋形。
而这些古希腊文物为了成为诗，
每天也在等待济慈的观看，
在存在与语言之间，它们
悄悄搭建着一条从无到有的桥梁。
只要时间过去，诗就会到来。
但是当济慈驻足在这些
古希腊文物面前，他们就会
因为观看和被观看永远停留于此刻。
雨中演出
操场上，一群学生
正在雨中排练一场表演。
他们一遍遍地重整队列，
经过无人的主席台，比划着。
我想看清他们的动作，
但我只看到他们彩色的雨衣，
蓝的，红的，黄的，绿的，
聚成一团，又逐渐绽放。
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排练，
而是一场真正的演出，
因为在这个灰蒙蒙的雨天，
光只落在那些彩色的雨衣上。
当然我也知道，艺术上
成立，现实中却荒诞不经，
距离主席台前的另一场演出，
他们永远还差脱掉雨衣。
回答
一位年轻的诗人问我：
“写诗二十年了，
你能靠它养活自己吗？”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
他犹豫着，说：“那我后面
可能就不会再写了。”
我们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
我想费尽所有力气去说服他，
但其实我并不确定。
每个人都有写诗或不写诗的理由。
我写诗，是希望用这些诗
填满那张不愿被劫持的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