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下草帽
(成熟麦秆编织的
草帽已成灰暗,
曾经的洁白
令人爱)扇风。
风虽说还是热的,
但感觉皮肤有些凉爽。
在这里,风不会明白。
我为什么在这里而非别处?
这是在郊外,
这里已生成一块菜地,
曾经的荒芜不见。
在它们眼里,
我是一个闯入者
而非拓荒牛?
我把汗水湿透的草帽
卷起,
一边用力扇出凉风,
一边盘算着
今天能完成多少除草的工作
(我曾经多么热爱我的工作,
我的工作也曾慷慨大方
赐予我幸福的生活)。
然而。没有一劳永逸的事。
就拿辣椒地里的杂草来说,
这是我第三次刨除。
喜欢斩草除根的人太阴险。
但杂草有杂草的快乐。
杂草说。你斩吧,你除吧,
你把我的根茎挖掉吧,
你把我的腰身拦断,
你把我的嘴巴堵上,
我在风中的眼睛又痛苦地回眸。
我理解死亡,但对杂草而言,
生而无憾。
今天的杂草
与昨天的杂草无异?
明天的杂草
会一如既往地长出来。
我用力抖落锄头上的泥土。
在杂草全部覆盖辣椒树的地里,
我必须小心又轻轻地
把缠绕在辣椒树上的杂草
剥开
并拔除。
我不止一次把辣椒树
误作杂草清除掉。
只要咔嚓一声,
我就知道又有一株辣椒树
离我而去。
这么多杂草被我斩首而亡,
我都铁石心肠。
一株辣椒树的价值有多大,
它因何让我心痛不止?
在杂草与辣椒树的心里,
我是一个善人
还是恶徒?
或者说。杂草以我为恶,
辣椒以我为善。
我私下以为我既不是恶徒,
也非善人。我就是我。
我为了活而用力尽心去做,
我没有错?
年过半百的我。
在我亲手开垦出来的土地上,
种下辣椒、茄子、
蕹菜、葫芦、
红薯、花生、青豆、
南金豆、苦瓜、
丝瓜、南瓜、马铃薯、洋葱、
豆角、洋芋、玉米、
西瓜和友谊,
我应该是富裕的、幸福的。
清晨,
当我独自面对晶莹的露珠
在宽叶上滚动,
那种纯粹的愉悦不可名状。
如果能听到晨曦
越过山冈笼幸这些蔬菜,
我就激动不已。
我在菜地里劳作
(我又汗流浃背了)。
菜地里的蜻蜓、蜜蜂、
蝴蝶、小蛇、各种昆虫等
都来结识我。
我也愿意结识它们
(一只彩蝶落在我草帽边沿)
是我闯入了
一片色彩斑斓的菜地,
还是世界给予我一个花园?
我又不能给土地什么,
土地给了我这么多。
或许,明天的菜地又长出了
我从未见过的青草,
我应该铲掉还是留住?
我想。我的余生大抵如此。
我的诗大抵如此。
就让那无尽遐思还给土地,
还给爱!
2025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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