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诗
我的亲人不读诗，
我的朋友也不读诗，
他们成为我的亲人和朋友，
不必通过诗。
但有一天，在朋友家里，
我发现他稀疏的书架上，
赫然竖立着一本《岁月的遗照》，
很像我丢失的那本，
却不是我丢失的那本。
我问他为什么有这本书，
他说在我家看到了，
便想买来随便翻一翻。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
我的朋友不仅懂诗，而且
通过诗，从溜走的时间中
为我们捕捉到一幅岁月的遗照。
把怜悯带到大街上
——与丽塔·达夫同题
有一段时间，
我在街上倒立行走。
我不是为了炫技，
而是非那样做不可。
通过颠倒自己，
我获得正常的视域；
通过颠倒自己，
我成为此刻的人。
因为倒立赢得掌声，
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更不用说力学专家
给我的手指颁发的荣誉。
不管这些是他们的怜悯
还是嘲弄，我都会再次
来到大街上，通过身体的指认，
说，那个倒立行走的人就是我。
夜宿寒山寺
在为刚刚建国的明朝
编撰了两年的元史之后，
高启发现自己
并不适合在朝廷任职，
他只想写诗，
也只会写诗。
于是，他匆匆辞去朱元璋
准备授予他的户部右侍郎，
启程返回家乡。
但在游山玩水的途中，
他其实仍在为这个决定，
忧心忡忡，辗转反侧。
所以到了苏州，
他没有立刻回到家中，
而是准备夜宿寒山寺。
他想借这座千年古刹
静穆的清辉洗涤自己，
与众多的分身两清。
而一旦想清楚了这一点，
完成了剥离，
不等月亮上升，他便
毫不犹豫地离开寒山寺，
现在，他每下一级台阶，
诗的真身就拔高一次。
两座城市
带着一道深渊，
我们来厦门旅游。
坐上一辆出租车，
深渊就在城里乱逛。
出租车停下来，
深渊也跟着来到街上，
并让街树整齐地
分布在深渊的两边。
街树是厦门的，
深渊却来自汕头，
没有一座城市
能孤立地存在。
一阵风吹来，
街树在深渊之上
敲响两座城市间的共鸣。
厦门让我发现汕头。
儿童百科全书
晚上，陪儿子看动物百科，
来到蟑螂那一页时，
儿子看都没看，就迅速翻了过去。
他说他害怕蟑螂，
蟑螂携带病菌，
被它碰过的零食都不能再碰。
“你这么胆小？”
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他红着脸
告诉我他曾经踩死一只蟑螂，在教室里，
当时，所有女生都夸他很勇敢，
“虽然，”他对我坦白，
“那是我在后退时不小心踩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