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希腊神话中的艺术与青春之神,有时一个,有时多个(比如九姐妹),是宙斯与记忆女神摩涅莫绪涅的女儿。当诗人在诗篇中问及“缪斯在哪里?”时,往往表明诗人遇到了某种不如意的状况,需要缪斯——或可取而代之“诗神”——给予援手,但通常的结果是,缪斯并不会如数出现、如约而至。不过,从心灵的一波三折的运动轨迹判断,缪斯又可能来过,只是不露声色而已。久而久之,诗人们还可能找到更为具体的早期杰出诗人当作缪斯或诗神,甚至出现过男性缪斯(比如但丁、莎士比亚、杜甫)。缪斯的主动或被动出现对应着诗人写作生涯中即将迈过一个坎。每位成长中的诗人至少在写作之旅要召唤一次诗神。
缪斯的形象起到了如下作用:
①作为写作的至高标准、尺度;
②作为倾诉对象,对话者、知音;
③作为一个见证者,对应生命中一个坎;
④作为一次致敬,将倾慕的诗人化作缪斯对待。
阿赫玛托娃:缪斯
汪剑钊 译
深夜,我期待着她的光临,
生命,仿佛在千钧一发间维系。
面对这位手持短笛的贵宾,
荣誉、青春和自由都不值一提。
呵,她来了。掀开面纱,
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我问道:“是你,向但丁口授了
地狱的篇章?”她答道:“是我。”
1924
阿赫玛托娃:缪斯女神
伊沙、老G 译
当夜晚来临,我恭候她,心烦意乱,
对我而言仿佛命悬一线。
什么才意味着自由,或青春,或赞许,
当与这温柔的吹笛者的步态相比?
她光临了,从一边扔掉斗篷,
怀着一腔真诚的谨慎拒绝我。
我对她说:“您是否口授过地狱篇
给但丁?”她回答,“是的,我做过。”
1924
吉恩·瓦伦汀:来了阿赫玛托娃
王家新 译
一个无家可归的白发刺目的女人
站在我的中国红门外
挡住了我的
跨进我家里的路:
她说我曾住在这儿。
这曾是我的地方。我要我的那些画。
我有它们,画框的玻璃破裂了,
如果她进来
她会成为我的愤怒圣像,
把我扔开如同
我把她的那些扔开,她那
灰色不移的谴责目光。来了阿赫玛托娃
从被围困的列宁格勒:
“你能写这些吗?”“我能。”*
* 该诗最后一句出自阿赫玛托娃《安魂曲》前记。
威廉·斯塔福德:当我遇见我的缪斯
马永波 译
我瞥了她一眼,摘下眼镜
——它们还在歌唱。它们
像蝗虫在咖啡桌上嗡嗡响了一阵
然后停止了。她的声音发出钟鸣,
阳光弯曲了,我感觉屋顶拱起,
我知道那里的钉子重新抓住触到的
任何东西。“我是你
看待事物的方式,”她说。
“如果你允许我和你一起生活,
你对周围世界的每一瞥都将是
一种拯救。”于是我拉住了她的手。
陈煜佳:诗艺
当衰老的铁棍打得你琴弦走调,词语溃散;
当你握起笔,就如同背靠火刑柱;
当每天在你眼前晃荡的,是缪斯干瘪下垂的乳房,
你还能写诗吗?
能。从宽恕的针眼,挤出大海。
木朵:我们的诗神不叫缪斯
我们这里的诗神没有姓名,
叫缪斯显得略微荒谬,也疏远,
那不是这里的语种与人脉,
尽管我们的诗神可能与之相识。
没有姓氏,我们这里的诗神,
上古时代诗的创造不是个人行为,
那吟诗之人并不知道诗人的存亡,
没有一个有名有姓的诗人站出来
声称蒙受诗神的恩赐。
后来,情况大致如此,诗陆续
创作出来,诗人中鼎鼎大名的
大有人在,但至高的诗神
仍然无名,恐怕在仙界,诗神
可能只算一个小神,但诗陆续
创作出来,因诗人中崇高力量
绵延不绝,因我们的杰出诗人
自身拥有了至高名声,尽管这声名
不是拜诗神所赐,来自诗所流传
的尘寰,那视听的力量,但诗神
仍然没有名字,我们在急需时也
只可叫至高之人或大写之人。
人杰心生感激的无名对象
永不为自己正名,时至今日,
这无名氏还不气馁,陆续
从人群中挑选出那极少数
既能成就自身名声又能
承续至高力量的人中龙凤,
考察他,锻造他,毁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