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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吴静男:去蟠龙山拓碑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23-02-02  

吴静男:去蟠龙山拓碑




  癸卯年正月初十吃过午饭,刘义用电动车载我穿越半个宜春城去到泼满阳光的官塘路唐颖处,由唐颖开他那部2016年买的手动挡雪佛兰带我俩及木朵、邓艺去蟠龙山拓碑。2016年我初访蟠龙山,进到龙门,旋即在路边发现两块一米见方的石碑,字迹漫漶,读不出什么意思,心有戚戚,便转移注意力至路边那条山溪,听流水潺潺,听鸣鸟戛戛。
  美国诗人沃伦有诗曰:“多少年过去,多少地方多少脸都淡漠了,有的/人已谢世,/而我站在远方,夜那么静,/我终于肯定/我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终将消逝的东西,而是/鸟鸣时那种宁静。”是的,与永恒的大自然相比,人生短暂如灰飞烟灭,如何“天人合一”也让我等长吁短叹,只好用苏轼的“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来自我安慰。正因为人生短暂,才吸引我等去感受人文“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的一面,所以想读读那两块碑,看是不是与自己有联系:什么时代的人写的?为什么写?写了什么?这个愿望时隔6年终于实现,小小地逆反一下沃伦,让一小部分已消逝的人事成为此刻吴某最怀念的对象。
  刘义、木朵去溪中取水,唐颖用喷壶洗净石壁,邓艺将宣纸覆其上,给我和刘义、唐颖各一把棕刷,嘱我俩用阴劲敲打纸面:“把纸敲进槽里,使文字凹入,字迹显现。”他则准备两个蒜形拓包:右手握的沾墨汁拓印用;左手握的时不时亲吻右手那个,以调节拓印拓包上墨汁之干湿浓淡来均匀墨色。然后大家让开,只留邓艺蹲在碑前上墨。字迹越来越清晰,隔开几步的人引颈半猜半认,识读得断断续续——

  山门先蒙本寺大耆旧舜监寺回施衣资雇工资砌行路自水口山起至龙门山并用□石铺砌展拓规模阔至四尺毕工之时众谓平旷差胜旧路多矣遂就令往上疏抄化远近檀越舍□金谷自龙门下直至关前上至磨坊下至库前慧过□□塔一并修砌总贯钱以百三十余贯□于内化封钱四百二十贯余皆□钵补凑经始于□祐丙辰之季毕于□□定辛酉子月獭径斋僧升座□处刊此以记月云
  当代住山诲堂慧瑞谨记


  蟠龙山南宋有庙,□祐当理宗,南宋最后一个皇帝。碑文书法略规整,训练无多,比大多数秀才不如。文比书法更佳,纪事之五W都照顾到了,无多余字。尤其“以记月云”四字,看似枝蔓,却破形而下记实之沉闷,胜大多数秀才许许,显出不凡气度,可称得上雅士。虽其在世上并无特殊建树,只是亲鸟鸣,近泉石,过一种恬淡自适的生活,蹭蹬不遂,然仍不改其乐。诲堂把此次山路修缮作为时间标签,将其伫立路边,期待后人读到,他的生命也就延长了,而我等与其连通,亦觉生命添厚,此“记月云”之谓也。
  此日去拓碑一众人,委身草莽,个个皆当代诲堂,抱有“记月云”之志,有韫于中而不见:刘义出版诗集《孤雁》存放各地图书馆、木朵创办诗歌网“元知”驻跸数字云端、唐颖诸诗作散布大小报刊、邓艺绘僧像张挂南惹宝刹、在下编辑《赣西风》赠送宜春档案馆,皆类诲堂刊石立碑之举,造一只逐浪时间之海的漂流瓶,形而上学色彩浓厚——形而上学虽务虚,却不失为“一根会思考的芦苇”转移注意力、逃离日常生活束缚的一种撇脱方式。
  五人最终名声不显、泯然众人的可能性极大。这又怎么样!此不妨碍其“月云之记”在767年后(淳祐至今凡767年)的某位宜春雅士看来皆有时间拓片意味,就像我等去到龙门石碑前抱有十分虔诚而不考虑立碑者是否卑微。越卑微,越可自居。当代诲堂有没有慧瑞那么好的运气就不好说,只是想想767年后的那位现在还无法知其名的宜春雅士(最好也有五位)来“拓”我们就已经让我等心满意足,真切地感受到苏轼“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诚不我欺也!

20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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